第34章 岩羊
在这海拔三千多米的地方转运军械粮草无疑是很辛苦的事情。道路本来就崎岖，再加上现在正是高原上雨雪频烦的季节，时不时就一场雨夹雪下来，把道路浸得透透的，数以万计的步骑军过去之后，道路都翻起了浆，行走起来十分困难。而这一路走过去显然不大可能会有城池军寨供他们宿营的，所以到了宿营的时候大家只能八仙过海各显神通，有条件的搭帐蓬，没这条件的只能找个相对比较干燥的地方，铺上给冻得**的被褥便睡。
那些独轮车成了最抢手的东西，在睡觉的时候只需将车上的物资卸下来，将独轮车固定好，缠上一层绳索，再铺上被褥，便可以离开冰冷而潮湿的地面美美的睡上一觉了。
李骏没有独轮车，所以无法享受这样的待遇。晚上要睡觉的时候他只能尽量找个干燥的地方，先铺上一层不知道从哪里搞来的油布，然后布上被子，将自己裹得跟个蚕茧一样。即便是这样，还是很冷，第二天早上爬起来，如果有镜子的话他会发现自己的脸都是发青的。每天早上起来都会发现营地里多出几个已经冻得**的倒霉蛋，役夫们对此早已习以为常，随便挖个坑便埋了，然后收拾收拾，继续出发。
看着那些被冻死的役夫或乡兵，李骏算是理解为什么古代的平民那么讨厌战争了。战争胜利的红利基本与他们无关，但是战争带来的苦难他们却是第一拨去承受的，他们对战争喜欢得起来那才叫见鬼了。
第四天，大军进入了一片谷地。
这片谷地被大山夹在中间，像一条长蛇蜿蜒于雪山荒原之间，两面高山挡住了寒冷彻骨的冰川风，谷内相对要暖和许多，对于那些衣衫单薄的役夫和乡兵来说倒是一件好事。更加美妙的是，在那长着稀稀拉拉的青草的山坡上还有三五成群的黄羊、岩羊在活动，对于那些已经好几天没有吃过一顿像样的饭菜了的乡兵、役夫来说，这简直就是一道道在山坡上活蹦乱跳的大餐。可惜的是宋军也是这样想的，更加可惜的是他们跟大军之间拉开了老长一段距离……于是这一路过去，这帮倒霉蛋没少看到被人吃剩的、随手丢在路边的骨头，至于成群的黄羊、岩羊，要么进了那帮军士的肚子，要么躲起来了，他们想猎杀一头肥羊打打牙祭，那简直比登天还难。
李骏的运气挺不错，在扎营的时候发现有几头岩羊正在悬岸峭壁上觅食。这些家伙的攀岩能力让人匪夷所思，那比额头还要陡峭的悬崖峭壁对于它们来说就是阳关大道，它们能在那上面一路飞奔带跳跃，完全不担心会摔下来。
事实上也不大可能会摔下来。对于它们来说，90度那是峭壁，89度那就是斜坡了，完全没有压力。
李骏扔下骡马，拉着他的连发弓悄**的摸了上去。
岩羊轻蔑地看了一眼这只两脚兽，完全没把他当回来，大模大样的舔食着岩石表面的盐晶。它们知道，只要自己爬得够高，这帮两脚兽就拿自己没辙————两脚兽攀岩能力放在岩羊这个圈子里，连坐小孩那桌的资格都没有。
李骏在距离岩羊约莫六七十步远处停了下来，擎起他那张怪模怪样的弓朝最肥硕的那头岩羊瞄准。
乡兵头头跑过来，递给他一具强弩：“用这个吧，这个射得比较远。”
李骏说：“不用，我用弓就够了！”
头头说：“七八十步呢，距离地面又有百尺，你这弓射得着吗？”
李骏说：“没问题的！”说话间，他已经利用安装在活动弩臂上的简易瞄具瞄准了目标那圆滚滚的肚子。但是在发现那头岩羊是雌性的之后，他转移了目标，瞄向不远处一头同样在舔食盐晶的公岩羊。
头头急了：“你怎么换目标了？那头才是最肥硕的！”
李骏眯着右眼，低声说：“它快分娩了，我这一箭过去就是两条命了。”
头头愣了一下，低声说：“想不到你还有这份善心……”
说话间，李骏已经扣动了机括。只听得镫的一声，弓弦嗡嗡颤响，一支长约一尺的短箭暴射而出，化作一点寒星，直奔那头岩羊而去。下一秒，这支短箭准确无误的命中了岩羊的臀部，深深地扎入它的**。正在贪婪地舔食着盐晶的公岩羊发出一声凄厉的嚎叫，身体猛的绷紧，血液和尿液在剧痛的刺激之下狂喷而出。它两腿一软，偌大的身躯像块石头一样从悬崖上坠落，砸在突出的岩石上发出一声闷响，弹起，然后继续落下……
一众乡兵发出震天响的欢呼：“好！射得好！”
乡兵头头用力拍着李骏的肩膀，咧嘴大笑：“好小子，看不出你还有这等手段！就算跟飞将军李广比也不逊色啊！”
李骏乐呵呵的冲众人团团拱手，连声说：“过奖，过奖！”
有人过去将猎物抬了过来，众人围上来，看着岩羊那对巨大的角和肥硕的身躯啧啧称赞。乡兵头头伸手敲了敲那对羊角，说：“我的乖乖，这角得有两尺多长吧？都可以拿来制弓了！”
李骏大手一挥：“拿工具来，我要将它的角取下来带回去制造一副上好的角弓！”
马上就有人拿着工具过来，将整颗羊头小心的割下来，然后嘎吱嘎吱的锯羊角。岩羊那对巨大的角一直都是制造角弓的好材料，这是好东西，可不能错过。
李骏则指挥几个手脚利索的乡兵将岩羊的皮像脱衣服一样整张给剥了下来，将岩羊肉大块大块的割下来抹上盐。同时又指挥人去捡来大量光滑而坚硬的鹅卵石洗干净，生起一堆火将鹅卵石放到火里烧，直到烧得发红。等鹅卵石烧到发红，那边也把羊肉给处理好了，李骏亲自动手，将鹅卵石和羊肉一古脑的往羊皮里塞，还不忘将采来的野菜比如说沙葱也一并塞进去。将所有羊肉和野菜全部塞进去后，他用绳子将羊皮的口子扎紧，然后将它放进火烧里用大火将羊毛通通烧掉，并且在羊皮表面抹上羊的油脂，防止它受热后爆裂……这羊皮可是炊具，要是爆裂了，烹饪也就失败了。
烧掉羊毛之后便是静静地等待。李骏把玩着那两支巨大的羊角，时不时拍一拍那鼓鼓囊囊的羊皮，让里面的羊肉受热更均匀一点。而羊头早就被人支起锅子烧水丢进去，煮得咕咕作响了，这帮做梦都想好好吃一顿羊肉的家伙是绝对不会浪费任何一点肉星子的。就连羊肚他们也没放过，很耐心的清洗干净，然后切碎扔进锅子里。看着他们努力清洗羊肚里的脏东西，李骏好想让他们别洗了，自己亲自动手给他们做顿羊瘪火锅，让他们开开眼界……
不过想到自己没有做过，一个不留神很容易把羊瘪火锅做成羊屎火锅，他还是打消了这一念头。这帮家伙连日来带着沉重的军资在雪山荒原之间跋涉已经够辛苦了，好不容易才吃上一顿好的，自己就不要去扫他们的兴了，真要弄出个羊屎火锅，他们不得把他给撕了。
疾疾的马蹄声响起，一队轻骑兵疾驰而来，为首的骑士身材高挑，头戴范阳笠，披着一袭藏青色披风，手里握着一张制作精良的角弓，英气逼人，正是折寒月。她发现了李骏，骑马走了过来，皱着眉头问：“你们在做什么？”
李骏乐呵呵的说：“回折校尉的话，我们猎获一头岩羊，正在烹饪呢！”
折寒月指了指那鼓鼓囊囊的、正在冒着热气的羊皮：“就是它？”
折寒月说：“是的。”
折寒月蹙起眉头：“为什么不生火烤？这样子能熟？”
李骏说：“能啊，我往里面放了大量烧红的鹅卵石，这些鹅卵石会由内而外将羊肉烤熟的。”
折寒月说：“这种烹饪方法倒是新奇。”翻身下马，招招手，马上就有一名骑兵上前，将一头岩羊撂倒地上。
这头岩羊比李骏猎获的那头更加肥硕，更加巨大，怕是一百八十斤都不止了。尤其是那对角，更是惊人，接近九十厘米，比起水牛角来也不遑多让，看得一众乡兵连连惊叹。
折寒月说：“我猎获的，你帮我烤了……就用鹅卵石烤！”
李骏十分乐意，三下五落二将羊头切下来，然后剥皮，切肉，烧红鹅卵石……那叫一个熟练。当然，大小姐对吃的要求比较高，所以在处理羊肉的时候也顺手加上了大酱、胡椒面什么的，免得只放一点盐大小姐不满意。
将所有羊肉、野菜和鹅卵石都塞进羊皮里，并且将羊皮表面的羊毛烧光之后，李骏开始处理羊头。他指着那两支巨大的羊角，问：“折校尉，能不能把这两支羊角赏给我啊？我想用它造一张弓……”
折寒月微微有些诧异：“你还会制弓？”
李骏说：“动动嘴还是可以的。”
